昏暗的洞穴内，跳跃的火光折射出呼啸在这并不宽阔的空间里的长剑。
「太慢了。」
轻盈的白色身影向一侧挪开了半步，长剑几乎贴着她的脸颊而过。右手上的木棍随意挥出，点在了长剑靠近剑柄的某个地方。
「叮~」
青灰色的长剑挣脱了男子的掌控，旋转着倒飞出去。
「铮~」
长剑插入了一侧的岩壁。不过它没有像一般的铁剑一样来回震动。
男子一道细小的血痕出现在男子脸颊上，片刻后才有几丝鲜血流出。这是剑在飞出去的途中造成的。
「这完全是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力量间的战斗嘛……」男子向后一瘫，呈「大」字形倒在地上。
「不是哦。」
少女蹲伏下身，伸出右手抹去了男子脸颊上的血痕。
「我用的都是正常人类水平的能力呀，力量、反应、速度这些的。可能比你还要弱一些呢。」
她将沾血的食指移到薄薄的唇前，伸出淡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，丝毫没有察觉这个动作的杀伤力。
——虽说这衣服是很严实啦，但是这个角度……
男子赶忙移开视线。
「血液也是魔鬼的粮食吗……」
「对谁都一样吧。不是有把血煮成块的吃法吗。」
少女不经意地舔了舔嘴唇，轻声嘟囔：
「还是鱼好吃。」
「还有，不是魔鬼。好难听。」
「那是什么嘛……」
「——总之不是魔鬼。」
虽然没有丝毫情感波动，但怎么样感觉都觉得十分可爱的回答。果然是看脸的世界。
「是什么都好。但关键是，不知道你是什么我怎么称呼你嘛……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。」
「名字是很重要的，只有可以信任的人才能知道。」
「那我还是叫你魔鬼小姐——」
「不要。」
少女沉默了一会儿。
「你就叫我『月』吧。」
「小月？」
「把『小』去掉。」
「月儿？」
「……杀了你哦。」
「别别别，别冲动，这年头仆从也不便宜——总之，一个字叫着很怪啊，你不觉得吗？」
「……允许你叫第一个。」
「小月？」
「……还是想杀了你。」
「咳咳——一般来讲，习惯了就好了。」
「……」
小月沉默了一会儿。
「那么，你的名字呢。身为仆人必须献上真名。」
「祁云。」
「然后呢？」
小月看了看方才沾血的手指。
「然后？」
祁云一愣。
「你的姓氏呢？」
「姓氏？」
又一愣。
「不知道，应该没有吧。」
「有的哦。」
小月再次抹了抹祁云脸颊上还没愈合的伤口。他感觉到一些不同于血液的，粘粘的、凉凉的东西沾到了伤口上。
——这是……
意识到了那是什么，祁云的鼻头感到一丝冲意。
——糟糕，鼻血。
所幸是躺着，没有流出。
「你的血液告诉我的，你有一个姓氏。」
小月又一次舔舐了手上的血液，似乎在证明什么。可能是错觉，在完成了那证明之后，她看向祁云的眼神略微柔和了一些。
「想知道么？」
「唔？」
祁云回过神。
「血液里的……姓氏？当然想啊。」
「等这次旅程结束了，我就告诉你。」
小月站起身，踏着悄无声息的轻盈走到岩壁旁，拔出了插在其上的长剑。
「你已经面对过那条赤龙了，而我的旅途上要面对的怪物可不止是它，我可不保证一直能救你哦。」
「所以说，不奢求你能帮上什么忙，但起码为了不拖后腿，也为了活到知晓你的姓氏的那一天。」
她走回瘫倒在地的祁云的身旁，递过长剑。
「继续吧。我答应要教你剑术的。」
祁云深深地吸了口气，支起身体接过长剑。
「来吧。」
——有这么可爱的导师怎么都不亏嘛。
「呣？」
小月皱了皱眉。
——啥？心里说的都能听到？！
「主仆间微弱的心灵感应。」
「！？」
**************
哦，对了，「答应教剑术」这件事是在之前发生的，也就是小月啃完那条鱼之后。具体情况大概是这样：
「说起来，魔鬼小姐，你是怎么做到对抗巨龙的，是魔鬼拥有能和巨龙匹敌的力量吗？还是能使用什么毁灭天地的魔法？」
「我不会魔法哦。主要是剑术的原因。」
「剑术？剑术能做到那样吗……」
「直接对抗是做不到啦，不过还是能战胜巨龙的。呜姆，虽然我的力量大概可以……」
「……真的吗，单纯的剑术战胜巨龙？」
「可以哦，想学吗？」
「当然！虽然是三脚猫水平的剑士，但我也有梦想啊。」
「很辛苦的哦。」
「没问题！」
「那好呀。」
「对了，还有。」
「嗯？」
「不是魔鬼。」
「诶？你不是说这样称呼不介意吗……」
「好难听，不要。」
「……」
之后的情形你们就都知道了。
**************
「太慢了。」
「好慢。」
「老太太拍苍蝇的速度都比你快哦。」
「发力方法错了。」
「目的不要那么明显嘛，还没出手就知道你要朝那里挥剑了。」
「……你可能比三脚猫还要再差一点。」
小月面无表情地走上前，抓住了祁云执剑的手。
「首先，单手执剑的方式。」
「你这是握扫把，不是执剑。」
小月掰开祁云的握拳一般手指，斜过剑柄，使之与靠近拇指的掌纹近乎平行，将四根长指阶梯状扣在剑柄上，再将拇指平行按在剑柄上。手上柔软的触感让祁云心中一阵阵荡漾。
「这样剑锋所能触及的范围至少延长的半寸。手掌上的每一块肌肉也都能用上力，分摊虎口的负担。」
「刚开始可能不习惯，但改变习惯的过程都是这样的。」
「挥砍时抵住剑柄的是拇指和拇指根的骨头，而不是虎口，这是个很大的误区。肌肉是用来发力的，而不是用来碰撞的——那是骨骼的事情。」
「全力的挥砍用上的是整个身体的力量，从脚到腰身到手指，每一寸肌肉又要用上。」
「使用技巧性动作时，要让手指和手腕的力量掌控来掌控剑。挥剑的发力的依旧是全身，力度视你的掌控力和需要而定。比如我之前从你手中将剑击飞，就是攻击了你的力量和剑的重量的重心。这个技巧可以用『四两拨千斤』来形容。」
「再者是技巧型的发力时机，开始挥剑时不要用上全力，引导剑的惯性即可。在即将命中时再将力量爆发出来。这样做，可以让对方在判断剑的落点时产生失误，再者，也给自己留了条收剑的后路：若是知晓了无法命中，便不必爆发出之后的力量；若是需要紧急抽回剑刃，也能更从容些。」
「全力挥剑的幅度并不是越大越好。虽然对力量有增幅，但会暴露剑的轨迹。况且鉴于单手剑的重量，当幅度到达一定程度后，对力量的增幅已经十分小了。」
「甚至有的时候会为了隐藏剑的轨迹，挥出假的大幅度，在中途收力转向。」
「当然，若是到了独孤一掷的时候……」
「喂——」
「——喂，你有在听吗。」
「额，在听，在听。」
沉溺在方才手中的温润触感以及小月柔软的嗓音中的祁云回过神来。
显然走神了，虽然确实多半都记住了，得益于美妙的音色。
看到他这幅样子，小月斜着脑袋，想了想：
「我是不是应该把自己暂时变成一个大叔，以免分散你的注意力……」
「不——别，这样多好，你看，劳逸结——」
「唔？」
看不出情感的鲜红的眼眸盯着祁云的脸，也许有些生气了？
「——呸，不对，你看，这样甚至可以代替休息——不对，好像怪怪的——等等，别动手——」
小巧白嫩却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抬了起来。
「——别——我我我——我……算了，当什么都没说，总之……」
声音的主人吓得闭上了眼睛。
然而没有可怕的攻击。冰凉柔软的触感传达到额头，抹去了额头上的一些汗滴。
「嗯？」
睁开眼睛，那只小手已经被它的主人收了回去。小小的白色身影转过身，走向火堆旁，拿起一根木条，添进了火堆里。
「加油哦。」
在此之前小月所有的语言是不带情感，或者说听不出情感的。这一句「加油哦」却分明带着柔软的语调。
「！ 」
祁云微微一酥。
——看来不仅是天使、魔鬼，还有妖精的潜力……说起来，要是真的累到一根手指都动不了，会不会……
「咻——」
一块小木头以惊人的速度撞到了想入非非的祁云的额头上，疼痛瞬间取代了尚有残留的柔软触感，他如同被弹弓击中了瓶口的空塑料瓶般被击倒。
「果然还是应该把你杀掉的。」
火堆那边传来毫无感情的声音。
——不要那么随意地读取我的心声啊，就算是仆人也是需要隐私的。
「太明显了，都写在脸上了。」
——那可真是对不起了，以后一定隐晦点。以及谁让你那么可爱呢。
「咻——」
一块更大的木头飞了过来，刚刚爬起来的祁云再次被击倒。
「这次是感知的。」
——所以说之前那次转过头去的你是怎么看到我的表情的啊。
倒在地上的的祁云想到。
「剑士的洞察力是不能有死角的。这也是你以后需要训练的。顺便，刚才的是抗打击训练。」
——悠着点，这身子骨刚被巨龙拆掉过不久。
祁云为自己的遭遇默哀。
——对了，巨龙。
他忽然想起了什么，猛然从倒地状态坐起身。
「巨龙为什么会袭击镇子？」这是一个埋藏了许久的疑问。
至于「小月为什么会在巨龙袭击不久后恰巧出现」这个问题，略微有些尴尬，没有被问出口。
「有人偷走了它的东西，一件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，而我的工作就是销毁它。但当我找到赤龙巢穴的时候，它已经追逐着那个窃贼离开了。我便追随着它的踪迹跟了过去。」
「什么？那它为什么到我们镇子里，难道说……」
「是的。那个人当时就在你们的镇子里。」
「但是我记得近期没有外人进出啊？」
身为卫兵的祁云回忆着。
「难道说！？」
「不排除那种可能性。不过如果是施法者的话应该能用误导术之类的混入你们村子吧。」
「说的也是……毕竟我这种魔法白痴肯定很容易中招……不过……」
小月接上了祁云的话。
「不过，如果是外人，为什么会选择躲在对巨龙而言如同纸张的那个小镇里呢？」
「……」
「那就……很麻烦了啊。」
「确实呢。」
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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